“機關算盡……”

瑤池仙境一般的雲麓山巔之上， 一間掩映在雲海霧嵐之間的大殿中傳出了一聲嘆息。

這是上虛門派太上長老所居的寶樓秘境， 五上人難得地湊到了一起，他們各被尊稱為上人、東上人、南上人、西上人與北上人， 同樣白須皓首，同樣鶴發童顏， 同樣寬袖長袍，同樣峨冠博帶， 各自代表的卻是不同的修仙門派。

上人代表上虛門派，同時也代表了上合；東上人代表了東離宗與東合；南上人代表了南淵派和南合；西上人代表了西涵宮和西合；北上人則代表北麓嶺和北合。

那句機關算盡乃是東上人有感而發，若不是他們自覺勝券在握， 並有利可圖， 又怎可能眼睜睜看著甚至說放縱同盟和協會發展至今， 最終無法收拾？

而今築基丹憑空而生，他們先前所有的一切預想都成幻影， 早先的胸有成足仿佛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， 養魚最終成了養虎為患——協會和同盟是真的紮紮實實成長為了相當可怕的龐然大物， 硬要去撼動， 勢必傷筋動骨，何況妖族正在一旁虎視眈眈， 且也有發展，他們怎麽可能安心專意去搖撼這棵已然根深的大樹？

上人淡淡回應了他一句：“不必如此頹喪， 也未必就到了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地步。”

南上人奇道：“這時候還能怎麽力挽狂瀾？”

這不是說他們就此無能為力只能聽之任之了，而是將要擺平此事必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，乃至傷筋動骨。

錯過了最初， 他們再沒有輕描淡寫就能擺平一切的機會。

上人意味深長道：“你且想想，你我宗門一向都是以何治世的。”

自是以無上的力量，讓人無可抵擋的權威。

這句話只在大家心中，並沒有任何人說出來——心照不宣就好。

有些事做得說不得，表面上他們擺出的可是以德服人，關註天下蒼生的姿態！

北上人將這個裏象與表象稍稍咀嚼了一回，漸漸咂摸出了其中的味道，當下有些迫不及待地說道：“無門散修，乃至天生壯勇，這些都是一直存在的，你我宗門，之所以一直能夠淩駕於雲端，那是因為他們擁有的力量與我們之間遠有雲泥之別，只要我們繼續保證這種雲泥之別，你我宗門就仍舊高不可攀！”

“眼看築基遍地，又何以保證這雲泥之別呢？”

南上人攤手：“誠然築基修為在我等門派其實乃是最末等，又確實成千上百築基也並不可慮，但成千上萬呢？上十萬上百萬呢？螻蟻尚能吞噬巨象，何況築基已經不能算是螞蟻了，要算一只叮你一口你還得留點血，並會感到痛的牛虻！”

他這句話可以說是有感而發，原本整個南合就只是南淵的天下，一切資源都為南淵掌控，種種妖獸礦藏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，而自從鍛體訣、養氣術流傳開來之後，四處搜尋礦藏、斬殺妖獸的散修越來越多，不但不憚於與南淵弟子爭搶，對於打殺南淵弟子也不存在任何心裏障礙，雖說之後總有長輩幫他們找回來場子，但也架不住對方逃之夭夭，細算下來這些年零星竟吃了不少的虧。

西上人笑笑：“既是有提高築基成功率的的丹藥在，未必就沒有提高結丹成功率的丹藥在，也未必沒有提高結嬰乃是化神成功率的丹藥在，只要我們掌握了這些，任他有再多築基，人間也不過如先前一樣，只是我們的一個養殖場而已。”

“這還真是有極大可能的……”

一直無言的北上人若有所思道：“築基丹來歷成迷，中樞亦不似此間應有之物，再追溯到罹天死日，滴翠山上曾有人被強行引渡神界……早些日子我又悄悄探查過，羽族的那只老鳥還在，這些所有歸納到一起去想，只怕先前羽族還藏有另一個至少散仙級別的存在，很有可能直接來自上界，這些所有東西便是上界之物……”

早先他們不重因，只重果，是以並沒有追究過，而今被他這一提醒大家都想了起來，東上人若有所思道：“滴翠山方向再早些年曾有過一次天崩，並引發了山洪，當時我只以為是天災，現在看來竟未必如此了，說不得哪路神仙打到了我們的頭上，那位就此流落到了滴翠山上，因此羽族才得了如許多的好處……”

剩下意猶未盡的話他就沒再說了，但大家都各自心中了然。

此刻那人業已飛升離開，羽族何德何能，繼續保存那些？

最為難得的是，標的清楚、方向鮮明，所有矛頭指向的都是那只化鵬的羽人，中樞的持有者。

北上人推敲說：“能以羽人之身轉化巨鵬，這般天賦就算在神界應該也算罕見，我想此姝很有可能已被那位上神收為弟子，之後傳授築基丹等、並賜予中樞也就順理成章了。”

聽到這裏，東上人驀然心中一動：“若能就此將中樞也掌控在你我手中，餘生當再無疑慮可存。”

“只怕不能。”

北上人皺了皺眉：“這應該是來自上界之物，難說其中有沒有你我無法剖析清晰的關竅，就算得手，也未必能用。”

“既是不能用，那就不用好了。”

上人輕描淡寫道：“真正我們該上心的是，如何才能拘住一只巨鵬。”

其餘四人聞言，頓時撫須頷首不語。

人心鬼蜮，我得不到，你也別想有，這種思路從來不只是妖族的專利。

而既要做下這樣的事，定然要將收尾處理幹凈，一旦讓她逃脫，必然後患無窮。

特別是他們在此間世界已然躲了六劫之久，很快就將飛升，真要行事不密，翌日飛升到了神界，那位上神追究起來，未必是他們能夠承受的……

幾人一番商議，發現他們其實並沒有太大的選擇餘地。

想要拘禁住一只巨鵬，還是一只已然結了嬰的巨鵬，尋常地方根本派不上用場。

“就只有眾神窟了。”

西上人遺憾道，那是一個上古留下來的秘窟，仿佛修羅場一樣的存在，流傳至今已經不知道折損了多少勇士豪俠、天才浪子在裏面了，便是他們，輕易也不敢深入。

東上人略有一些遲疑：“眾神窟雖然千難萬險，九死一生，但十個當中也還有一個能夠生還的，要是她氣運逆天，最終生還了該如何是好？”

上人淡淡瞥了他一眼：“眾神窟是死的，我們須不是死的。”

餘人會意，隨即默然，就此定計。

這番算計，小羽毛自是無從得知，別說新聞部的手至今還沒能伸進上合，就算已經伸到了上合之中，也沒什麽用。

這種級別的合謀，連侍童都不會有一個，更發生在水潑不進的秘境當中，就算伍言出馬，刻意針對著推衍估算也不會有任何結果。

而因著伍言推演預見之能，小羽毛和淩寶一起，還真去找他推衍去了。

不過他們找伍言推算的並不是五上人的打算，而是整個五合的未來走向。

自從化鵬炒作開始，她們一直動作頻頻，滿以為上合以及東南西北四合要對此做出反應，不管明刀暗箭，她們一一接下來就是，誰知道那五合竟就像死了一樣，完全不聞不問，這就由不得不讓她們犯嘀咕。

偏偏各種收集來的信息當中，也沒任何蛛絲馬跡，於是就到了伍言這樣的神棍派上用場的時候。

伍言並未推辭，其實他對此也很不理解。

就算同盟和協會發展得的確不錯，勢不可擋；就算築基丹掀起的狂潮極為可怕，足以掀翻一切加以阻攔的堤壩圍墻，那五合也不應該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才是。

百足之蟲，尚且死而不僵，何況坐擁六合……現在只是坐擁五合了，總之坐擁五合的五大門派仍然是極為可怕的存在，他們有什麽道理不聞不問，聽之任之？

大動作也好，小動作也好，最起碼得有所表示吧！

這種異常的沈靜太過不尋常了，哪怕淩寶一直成竹在胸，哪怕小羽毛一直淡定樂觀，也不由被弄得心裏毛毛的，舉棋不定起來，生怕這樣的沈默其實是在醞釀相當可怖的暴風驟雨，為怕屆時措手不及，不得不另辟蹊徑、未雨綢繆。

一番折騰過後，他們卻更加困惑了，因為她們根本就沒有任何未雨綢繆的餘地。

卦象竟一片的海晏河清、歌舞升平以及風平浪靜，也就是說，自始至終——至少是到伍言預測到的那個終，包括同盟、包括協會、包括正在光速發展的整個五合都沒有顯示會出任何事。

“難道他們這是看到了經濟發展的絕對好處，所以這才忍了下來，等完全發展起來了，再搞和平演變然後順利**不成？”

饒是小羽毛腦洞大開也只想到了這一個可能，但沒有預先的勢力整合和大量的人員勾結，這又怎麽可能達成？

單憑絕對武力，哪怕再出一個罹天那樣的六劫散仙大約也是無能為力的，因為他最終能表現出來的實力就只有那麽多，一旦他表現出超出這個世界所能承受的力量，立刻就要被無情地送走。

難道天機被刻意蒙蔽了？

三人面面相覷，正感沈重，忽而鵬搖匆匆來了樹上花園，告訴他們說：“孔宣失蹤……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 欺負我羽族大正太落單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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